准备好了再爱你

1.

“我昨天晚上打你电话，怎么一直占线。”

玲子顿了一下，继续咕噜咕噜的吃面，试图假装没有听见。

对面的大山停下筷子，安静的盯着玲子，直到她也停下了筷子。

玲子看向大山，听见他说:“我问你昨天在跟谁通电话。”

“老师。”玲子握紧了筷子，感到既忐忑又如释重负。

“一直都是老师吗？”大山知道，领子心里有一个过不去的过往。大山不想问的，那是她的过去，也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痛。可是他嫉妒，嫉妒他对玲子来说是特别，嫉妒他在夜里还可以和玲子通电话，嫉妒他隔着遥远的距离还是让玲子念着他。

“嗯。”玲子诚实的点头。

“你喜欢他？”话说出去，大山就会后悔了。

“……”玲子的表情怔怔的，陷入了沉默。

昨天是玲子的生日，两个人刚吃完饭，公司就打电话给大山，需要他回去准备一份紧急的资料，就让玲子一个人回去了。大山忙完以后就赶紧给玲子打了个电话，怕她觉得孤独，谁知电话一直是通话中。

很晚了，玲子还在跟谁打电话？想到这些，大山就辗转反侧，不能入睡。

虽然两个人是男女朋友，也交往了好一段时间，可大山总是患得患失，仿佛玲子随时都会不辞而别，随时都会走出他的生命。

“说话啊。”大山的口气里挟着隐忍的怒气。本来还在后悔的大山，看见玲子这样，莫名的恼怒起来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玲子的眼神有些空茫，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地方。

不知道啊，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，只是伤心的时候想跟他讲，快乐的事情想跟他分享，喜欢打电话给他，喜欢他摸着自己的头说:“没关系啊。”

看玲子一副愣怔的神情，大山觉得一阵难过。

玲子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，不知为何，竟有些食不知味。

结了账，看着大山一语不发的走在前面，玲子想哭，感觉自己是被遗弃的小狗。

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玲子跑过去，牵起大山的手，晃了晃，像摇尾的哈巴狗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，像在说“别不开心啦。”

“玲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玲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玲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……。”

大山叫一声，玲子答一声，玲子答一声，大山再叫一声。

终于，玲子看着大山，指了指他，又指着自己，说:“大山，我们是男女朋友，我们在交往，我们现在在一起。”

她的眼神认真、坚定，可是大山依旧怀有疑虑。

脚掌摩挲着地面，眼神飘远，问:“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。”

“浮木，因为你是一块浮木。”

“……。”见大山一脸的疑问，玲子只好说。

“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，说孤弱的灵魂在黑暗中泅渡，些微的善意都可以变成远处闪烁的渔火或是飘来的浮木，而你是我的浮木。”

2.

刚遇见大山的时候，玲子刚刚失去了自己最后的至亲，最后的依赖。

玲子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，几年前爷爷遇到车祸病故，留下玲子和奶奶相依为命，生活艰苦而幸福。只是这几年，大家为了爷爷的那点补偿金闹了又闹，闹了又闹。

那一天，争吵的时候谁也没注意，年迈的奶奶从楼梯上掉了下来。等玲子接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，奶奶已经撒手西去了，连最后一面也没能看见。

葬礼上，大家都哭得“撕心裂肺”的。玲子却没有哭，没有眼泪，只是觉得心底怀有深刻的埋怨和无法原谅。

想起玲子曾经哭着对自己说：“你知道吗？奶奶走了，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家了。”大山就感到无比心疼，想要拥抱她，说：“没关系，都过去了。”

可是现在不行，大山狠狠摇了摇头，才忍住心软，继续追问：“那，是有点喜欢的咯？”

“……。”玲子低下头停顿了许久。

在大山感觉自己快要失去耐性的那一刻，才听见玲子嗡声嗡气的说:“喜欢的...吧。”大山开心的像要飞起来，“我也不知道......。”大山的笑容僵在了那里。

“有时候，真希望你不要那么诚实。”大山说完，心里有些苦涩，有些懊恼，还有些赌气，转身走了。

要是不问就好了，像以前一样，简单快乐。明明说好了要好好在一起，要帮她拔出心里的那根刺，明明说好了要慢慢来的。

大山追求玲子的时候，费了一番曲折。

他们是在一次聚餐上认识的，大山对玲子一见钟情。他数次要请她看电影，请她吃饭都被拒绝了。可是大山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，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，直接杀了过去。

大山电话里跟朋友说请她吃饭，顺便请玲子一起。朋友也是个明白人，饭吃了一半就对玲子说：“玲子，我临时有个工作，我朋友好容易来一趟，你带他在这边转转。”说完就起身走了。玲子哎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挣扎。

“那个，今天是不是就......”“玲子，你带我去那边看看吧，那边还没去过呢。”每当玲子一说想要结束，大山就会想法拖延。

直到玲子说：“你有完没完？我没有心情跟你逛来逛去的，我很累了。”然后她哭了，在大马路上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。大山吓了一跳，看着她，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，试探的揽住她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。

大山送她回家，在门口问他：“玲子，我喜欢你，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？”

“好。”大山很意外，已经准备好玲子会拒绝，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。

“我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好，如何爱一个人，这样也没关系吗？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“我，你知道的近距离以后，可能就发现我特别不好，特别糟糕。”

“没关系，我们都一样。”

“我可能不会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。”

“没关系，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你。”

“我.....”

“我们有的是时间了解，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
“那，我可以抱一下你吗？”玲子低下头，声若蚊蝇。

“......”大山笑了，顿时星光灿烂，春暖花开。

3.

大山的心思飘的有点远了。

回过神来发现，半天也没听见后面有人跟上来，回头没有看见玲子，大山慌了，原路折回，发现玲子还在那里，像个迷路的小孩。

好像，对她，从一开始，就对这样的她没有办法视而不见。

一直都是这样，撒娇、耍赖、装可怜，却始终都看不清她的心情。

大山觉得每次只要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心疼、无可奈何的自己，实在有些窝囊。

夜色如水，人声错落，只是，真的放不下啊。

所以，我只是一棵浮木。

大山苦笑了一下，走过去，牵起她的手，被风吹的失了温度。

映着月光，大山看到玲子的脸上有晶莹的泪水。

“别哭了。”大山想要擦去玲子脸颊上的泪水，没想到玲子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，仿佛要抓住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。

大山踉跄了一下，听见玲子带着颤音跟他说：“不要丢下我。”

他看着眼前的玲子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歉疚和心疼，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坚实的怀抱。

“没有丢下你。”

“我不认识路，可是你走了。”

“没有，我是看前面的月亮比较亮。”

“大山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对不起什么？”

“我总是不确定，所以伤害了你。”

“没关系，应该的。”

“你问我是不是喜欢老师......”大山感觉自己的胸膛被泪水打湿了，有点热。

“不提了，过去了。”大山突然觉得纠结于过去特别没有意思，也觉得让玲子痛苦特别没有意义。

“他很重要，比你还重要。”顿了一下，玲子还是说了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。

“......”

“我忍不住会想他，想打电话给他，想去见他，他们说这是爱情的征兆，可是这不可以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我努力去忘记，可是我做不到。”玲子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。

“我呢？那我呢？玲子，我算什么？”大山轻声问她。
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，好好的。”领子的泪汹涌而至，她觉得自己要失去大山了。

“......”

“大山，我们会在一起的对不对？会好好的是不是？”

“玲子，我...对不起。”

“不要......”

“我们给彼此一些时间吧。”

“可不可以不要。”

“......”

大山叫了辆出租车，把玲子送回家。车走远了，隔着窗户还看到玲子在马路牙上没有离去。打了个电话给朋友，让她把玲子领上去。

那晚夜凉如水，玲子的泪一颗一颗的，不止砸在路面上，还渗到大山的心里。

4.

大山趁着出差的机会到别的城市逗留了一段时间，想理清自己的思绪，也整理自己的心情。

未想等大山出差回来，去找玲子的时候，发现她已经走了。

走的时候给大山留了一封信，就离开了这座城市。

信封上，是玲子的笔迹，如小学生一般的写着：致亲爱的大山。

亲爱的大山：

对不起，伤害了你。

你离开的第三天，没有任何消息。

我想我错了，错在不该把依赖视为爱情，错在不该贪恋有你陪伴的温度，错在不该欺骗你。

我想，这一切都归于我内心的软弱。因为不够坚强，所以总是害怕一个人；因为渴望温暖，所以害怕孤独。

谢谢你，谢谢你对我的照顾。谢谢你喜欢我，谢谢感冒的时候你为我买药；谢谢下雨的时候你为我撑伞；谢谢生日的时候你送的蛋糕；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。写到这里，惊觉自己对你是多么不够珍惜，这样的我配不上这样好的你。

你离开的第七天，是个周天，本来应该两个人一起看电影，一起压马路，牵手逛街的。

你离开的第十天，大雨让我想起你。

你离开第十一天，天气灰蒙蒙的，我想我们大概完了。

你离开的第十二天，我决定离开了。

你离开的第十四天，我走了，不等到你回来了，我大概也没有办法面对。

可是大山，在这段感情里，从来没打算把你当做替代品，也从来没有想过辜负你，我是真的想要跟你一直走下去。

我想我喜欢你。

可是还是不应该，不应该心里住着别人还霸占你。你那么好，值得女生一心待你。

我准备好好活下去，不依赖，一个人好好活下去。

此次离开，不知归期。

感谢时光让我遇见你。

亲爱的大山，祝愿你幸福。

别了。

玲子

“我不承认你单方面的消失，玩够了就回来。”大山发消息过去。

三天后，玲子回：“准备好了再爱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