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我有爱情，我便是锦上添花

顾锦衾/文

（一）

她说：如果我有爱情，我便是锦上添花；如果没有，我也是一块锦。

这是一个简单而又纯粹的女子，她渴望爱情却也顺其自然。爱情对她来说，就像一簇盛开的繁花；她愿意在尘世里马不停蹄，邂逅一颗属于她的种子，然后施肥浇水，精心培育。

我们总说爱一个人，太爱，是错；恨一个人，太恨，是劫。然而，不论是爱还是恨，期间都免不了要受到伤害……多少人，明明知道爱情是毒药，一不小心，便会诱发身亡；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渴望得到它；两情相悦的爱情固然美好，可一旦经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烹饪，大抵也会失了原来的味道，这是无法避免的。

谈恋爱的时候，我们总爱说“彼此要在一起天长地久”、“直到海枯石烂也不会分开”之类的话语，可是，哪里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可说。海尚可枯竭，石亦可破碎，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！所以当爱情降临的时候，若非情非得已，便不要轻易许诺永远，要知道，永远其实不远，就像鱼和飞鸟的距离；也不要轻易许下诺言，要知道，诺言，从来都是有口无心。

有时候，口头上的表达不如行动上的表达，行动上的表达不如无形之中的表达……爱字一旦说多了，便会遮了情字的步伐，如果哪天不说了，反倒以为对方不够爱了。

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恋爱中的男女经常喜欢问对方“你爱不爱我”之类的话语；女孩们似乎也更喜欢听到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；然而男生们偏偏不说，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善言辞；男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生，他们是不会当着女生的面说出来的，他们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，至于结果，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……

正所谓打铁要趁热才能成型。不然，就像卞之琳按兵不动，三缄其口的行为，只会让爱情离得越来越远……

（二）

深秋的夜里，卞之琳常常独自站在窗前，望着夜空中圆圆的月亮……他回忆着遇见张充和的种种，心中顿时引发无限感慨……

记得他们在沈从文家的谈笑风生；记得在三座门小院与靳以打闹的场景；记得深夜曲终人散，并肩绕着北平护城河而走；记得她唱戏时的娓娓动听……

可惜，回忆之所以称为回忆，无非是过往那些回不去的记忆……

卞之琳始终活在他罗曼蒂克的爱情幻想里，他没有勇气亲口挑明也没有勇气付诸行动；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将这份爱意寄托在他视如生命的诗歌里；然而就连唯一能够表明他的爱的诗歌，他也写得极其晦涩难懂。

正如他自己所说：我写诗一向倾重于克制，越是触及内心的痛痒处，越 是不想直面来表达内心的情绪。

也许，这源于他对爱情至始至终的高度预见性吧。

他曾说：花开的时候，便联想到了枯萎。这一度让沈从文觉得震撼，尽管他们之间有几分相通之处，但论起写诗来，卞沈却是大大的不同。

读沈从文的诗，有一种美好温馨的甜腻感。他在给张兆和的家书里曾写过这样一首诗：

“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，走过很多地方的桥，喝过很多地方的酒，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子。”

在爱情的表达，沈从文是纯粹干净的，他如果爱上一位女子，他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的。于是一天一封或者数封情书予以交付，也不管收信人看不看，回不回，他倒也毫不介意，只管写着……等到情书高达一千多封的时候，张兆和终于点头，答应嫁给他。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位来自湘西凤凰古城，和风细雨满城石板路走出来的谦谦君子，而有一半是因为他笔下那一封封珠帘玉坠的情书……

沈从文的情书就像一把操着心脏的手术刀，渐渐渗透进她的心。

他说，多数人愿意仆伏在君王的脚下做奴隶，但他只愿做张兆和的奴隶。

卞之琳他是万万不敢这么写的。他的诗大多是接过别人的风景来反衬他自己的爱情，有种“山路十八弯”的绕道。例如，他写的一首《无题五》：

我在散步中感谢

襟眼是有用的，

因为是空的，

因为可以簪一朵水花。

我在簪花中恍然，

世界是空的，

因为是有用的，

因为它容了你的款步。

爱情的美妙透着惆怅，襟眼因为是空的，所以足够簪一朵水花；世界是空的，但却充满了温馨的回忆，因为回忆里容了你的款步……

沈从文的情诗透着直白，而卞之琳的情诗则是透着无限的怀想与猜测的理由。

节选自作品《世间繁华皆作锦》